和童年老友重逢
游览家乡善卷洞
为“吴冠中艺术馆”题词
重返故乡旧居
在家乡太湖边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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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音知音曾相伴
现在,全世界都已经知道:一代艺术大师已经去了,已经永远离开了他用毕生的心血和多彩的画笔无数次描绘过的这个世界。
记得今年大年初一早晨,我在南京打电话向他拜年时,他还高兴地答应我今年天暖些一定回老家看看。谁知现在说走就走了!吴老虽长我近20岁,而且是个大名人,但他一直把我看成是家乡的一个老朋友。我们的交往始于近30年前。那是1981年春天,我得到一个信息:中央工艺美院的吴冠中教授回乡了。在县政府招待所东楼底层的一间客房里,我第一次见到了吴老,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一位淳朴的农民,几乎找不到一般人心目中的艺术家的影子。我们随便聊起来,不想聊得很开心,很投缘。他说,这次是为了纪念鲁迅100周年诞辰,想画江南水乡,宜兴与鲁迅故乡绍兴风光和土壤相似,所以回来搞些写生。于是,接下来的三天,我陪他到大浦、洋溪等地写生。在桥上,在河埠,在街边,他不歇不喝,一个劲儿地画,别说他是花甲老人,就是我这个壮年也感到吃不消。数不尽的江南美景,一一被他摄入画中。
吴老对家乡报纸的关怀和支持是感人至深的。众所周知,吴老很少作应酬画,从来不肯轻易把画送人。但是,当1986年《宜兴报》创刊三十周年暨复刊六周年报庆时,我冒昧地去信,希望他能为报社作一幅画。没想到不久就收到他亲自用挂号信寄来的一幅大作,画的是故乡池塘边几枝垂柳后面,掩映着一片粉墙黛瓦的江南水乡风光。线条柔美,意境清幽,完全是典型的“吴家粉本”。他还在信中“祝家乡报纸越办越好”,并说:“稿费就免了,留得人情足矣。”这件作品表达了吴老对家乡的赤子之心,也成了报社的“镇社之宝”。
1992年9月,
我接到吴老一个电话,说中央电视台要到宜兴来给他拍纪录片,让我帮助安排一下,并嘱咐我不要惊动领导。我建议看竹山去湖氵父省庄竹海,水乡就去官林氵鬲湖之滨。记得那天早晨在官林,湖里正好有一大群白鹅,吴老很有兴致,借了一条小船,划到鹅群中进行写生。还以鹅群为背景与我合了一张影。当时湖畔有一小茶馆,门口一群老乡正在喝茶攀谈。他们见了吴老热情招呼,吴老便兴致勃勃地坐到他们中间,用家乡话跟他们欢谈,还与他们留影。我顿时想起“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的唐诗。拍摄结束的那一天,我拿出一本册页,请吴老给写几个字留念。吴老略一沉吟,便提笔写下“乡音知音”四个大字。我十分激动,吴老这句话不仅是写给我个人的,也是写给所有宜兴乡亲的。可不是,几天来,吴老生活在久违的故乡,天天为乡音所萦绕,为亲情所陶醉。可以说处处是乡音,处处有知音。
二十多年的交往,吴老给我的印象集中到一点:他是一个伟大的人,也是一个极平凡的人。他几十年来执着于艺术,毕生追求“油画民族化”、“国画现代化”,并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他的作品具有极高的文化品格。有一次,我问他:“您的作品为什么东方人能理解,西方人也能接受?”他回答道:“大概是因为我用西方的艺术语言,来表达东方的艺术情趣吧。”
如果说吴冠中是我们这个时代少有的为全世界所接受的中国艺术大师,我想一点也不为过。吴老同时也是个极其平凡的人,仅从外表看,平凡得难以将他与最普通的中国老百姓区别开来。吴老平时生活极其简朴。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到本世纪,我多次去过他在北京的家,都是旧居室的房子,地下铺的是水泥,是名副其实的“蜗居”。他大概看出了我的感慨,便说:“房子大了收拾起来麻烦。这样方便就好。”每次从他家告辞,他总要把我送到公交车站,非等车开后才往回走。
《扬子晚报》报道了吴冠中的离去。报道说:“这位率性的老人,不但以单幅画作拍卖5千万的纪录震惊世人,更曾以‘笔墨等于零’、炮轰美协画院等‘大嘴’言论而惊世骇俗。”报道还披露:“遵照吴冠中生前遗愿,将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不开追悼会。”高调处世,低调做人,这对矛盾在吴老身上竟然完美地统一了。他去了,乡音犹然在耳;他走了,美名冠绝中华……
(许周溥,原宜兴日报社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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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忆是“自家江山”
希望这个消息是假的,可中央电视台“新闻半小时”将我的希望无情打碎,吴冠中驾鹤仙去了。留下惋惜和喟叹,作为其同乡和后辈,这悲恸似乎触及到内心更深处。
幼年时,即知道宜兴这片江南的土地是片艺术的沃土,孕育了大批的杰出艺术家。而最为我们经常念叨的则是吴冠中。从那些见到他的人们的转述中,我了解到他的倔强,也听说了他罕见的直接,譬如他坚持与某些人喝酒坚持不与某些人说话。吴冠中是一个在盛大的荣誉里依然固守着某种纯粹的人。他的画,即如他所说的,是东方的文化与西方的艺术在山顶的相遇,每次见到,总带有某种熟悉的新鲜,叫人望尘莫及,又爱不释手。
在我的心中,先生的人和画都离了这尘世一些距离,有种图腾一样的穿透力,使人既敬又畏。也是在这种心境下,终于有机会得见先生。
2010年3月11日上午,我怀着忐忑的心情陪同市委许伟英常委一起敲响了先生的家门。我做好准备要见一位脾气大、性格直、难以接近的老人。但当先生家门打开的一刹那,让我感受了一种亲切和慈祥。在先生家不大的客厅落座后,许常委向他通报了宜兴近年来的建设情况。看得出先生对家乡的建设事业十分关心,他还答应在天气暖和一点和体质好一点的情况下,再次回家乡看看。由于我正在编撰《自家江山——吴冠中笔下的宜兴》一书,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请先生题写书名和誊写序言,先生竟满口答应,这让我喜出望外。因为我知道,由于近年来先生体质虚弱,几乎拒绝所有的题词、写序以及参加开幕式、学术会之类社会活动的邀请,但当家乡人有所要求时,先生还是爽快地答应了。去年六月,先生就不顾体弱应邀出席了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陶都风——中国宜兴陶瓷艺术展”。对“自家江山”的情愫亦可见一斑。
先生曾戏称画为妻子,文为情人,说他每次参加文学活动就似“白鸭子挤鹅群”。他的文章直爽自在,读来让人忍俊不禁。由于最近编撰《自家江山》一书,我大量阅读了吴老的散文作品和画作。散文《归乡记》充满对家乡的赞美——“我们宜兴是好地方啊,何止只有鱼米之乡,除了滨太湖的七十二渎良田外,还有山区,那么多辽阔的茶场和浩瀚的竹海……”;《水乡青草育童年》中的河道、水田、桑园、竹园一直是先生回忆家乡的素材,也是先生创作作品的题材。画于1960年的油画《故乡之晨》不知是先生的写生作品还是梦忆,晨雾中的蛟桥就像披着轻纱的少女,美丽而动人。目前,初步收集到的吴老写家乡题材的散文已有近万字,画家乡题材的作品也已有50多幅。
我和先生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先生给我的印象是深刻的,虽然先生已不能为《自家江山》题名写序了,但我相信先生的作品和精神将永存在家乡人民的心中,先生的“自家江山”将会更加绚丽。
(程伟,宜兴日报社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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