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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友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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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也而有斯画

黄志良

    张志安为人极真挚。他的诗文书画也都极真挚。
    张志安的真挚,像是与生俱来,且从不移易。他1930年出生在江西的临江古镇上,幼时随祖母住在乡间。山水的明丽、竹木的丰茂,田园的幽美,民风的淳厚,父母的勤劳、更有祖母教给的那些诗一般的儿歌,这些都是一个艺术家儿时就溶于血注于心的真善美的基因。
    志安执着于艺术,是始终如一的。建国初,他的连环画就常见诸报端。后来他考入鲁艺,毕业后就与陶瓷美术教育工作结下了不解之缘。五十年来,他没有放下过画笔和教鞭。他的学生中,现在是工艺美术大师、教授、副教授、高级工艺师和一级二级画师的,数以百计。作为一个园丁,说他“丰桃硕李满神州”,毫无过誉。
    作为一个笔耕不辍的艺术家,数十年来,他的画,一如他的为人,于质朴恳切中见真诚,于平易淡泊中见精神。
    他的画,大都放笔直写,简洁明快,笔畅神酣即罢,从不絮絮叨叨。看似相当粗放,漫不经心,但于精微处则极为传神达意。他的笔致墨韵,自成一家,刚柔相济,枯润相生。他走笔用线多聚敛而少铺张,更不故作顿挫飘逸之态以哗众,用墨用色则单纯饱满,明晰而自然。读他的画,就象听老朋友谈话,得意而忘言。他的每一幅佳作,都是笔墨精到而感情真挚的。
    志安的花鸟画最为多姿多采、最为形神兼备、最为情真意切的,首推他笔下的鸡。鸡为何物?农舍习见之家禽也。无狮虎之威风,无龙凤之神秘,无骅骝之倜傥,无鹰隼之雄强,唯最能体现凡人之情致耳,君不见,志安笔下的雄鸡:或俯首敛尾,端居石上,状若沉思,是否令人联想到罗丹的《思想者》?或侧首怒目,竖尾奋爪,似欲与强敌一搏,是否令人联想到米开朗基罗的《大卫》?或踽踽独行、艰难跋涉,题日:“莫嫌岁月多风雨,一生都在旅途中”,是否令人联想到鲁迅的《过客》?或峨冠高趾、阔步横行、题日: “何谓我行我素?”像不像踌蹭满志的曹阿瞒?或缩头翅,栖于树下,题日: “人,老谋深算者常如此”,像不像诈病韬藏时的司马仲达?或闭目凝神,柳下听蝉,状若达摩悟道。或横卧蕉荫,逍遥自得,神似刘伶醉酒。他笔下的雌鸡,或与雄鸡脉脉含情;或呵护一群鸡雏,唯恐鹰鹞相侵。虽少巾帼英豪之姿,颇多贤妻慈母之致。他画的雏鸡,依偎在母鸡身旁时无忧无虑,稚态可掬,题日:“世上只有妈妈好”。像这样富有多种多样人情味的画鸡作品。古往今来,何曾见过?这是就其选用一定的题材达到的艺术境界而言。若就其应用高超的选型技巧,极慨括而准确到位的笔墨语言来看。恐怕也是古今罕见的,这决非溢美之词。我可以大胆地说,志安的鸡与悲鸿的马、白石的虾、苦禅的鹰,黄胄的驴置诸一堂而绝不逊色。志安自己也是很看重他的鸡的,在一幅画着坦然大步前行的雄鸡的画上,题曰:“我画鸡三十余载,自信传神有术”,诚不虚也。然而,志安素性极真率而质朴,极平易而淡泊,不屑于刻意包装和招摇,“人不知而不愠”。朋友们谈到他的画,他总是说:“我就是这么涂涂,玩玩,聊以自娱”。但我相信他的画特别是他笔下的鸡,应列入古今杰作之林,终究令他享有他应该享有的盛誉的。除鸡而外,他的许多尺幅小品也多为传神之作,不仅简洁优美,笔墨潇洒,形象生动,而且往往深寓哲理,耐人寻味。
    志安的山水画,同样是极简约概括的,寥寥数笔,远山近树毕现,一木一石,一亭一舍,一童一叟,皆古雅拙朴,生动可爱,趣味盎然。山水小品中亦常题小诗,相得益彰,多为心志襟怀之自然的流露,真挚的表述,读者当能赏鉴。
    人们常说老者喜怀旧,近几年来志安发表于报刊的散文,怀旧之情溢于纸上。悠悠岁月,淘尽旧梦,剩下的,多是一些真的善的美的依稀片断。就个人而言,固是朝花夕拾,弥足自珍。然而鲁迅先生笔下的百草园、乌篷船、社戏……,留在读者心中的是多么真切而永不陈旧的美感啊!志安为文,与他的人品与画品一样,从不矫饰。他对往事的抒写,有什么写什么,没有多少感慨议论之词,更不作夸张的描述。然而,即使写的是半个世纪前的事,也会令人感到无比的隽永和清新。一篇三、五百字的短文中,常常只白描几个普通人,几件平常事,三言两语,景与情跃然纸上。其秘诀不在于文字的功夫,而正在于真挚的感情。他在《人师的甘苦》一文中,极平淡地述说的,是一个如父兄般的师长对自己视为子弟般的学生的拳拳之心,读来心灵为之一净。在《民族感情》一文中,写他少年时在日寇入侵民族危亡的岁月中的一段经历,对于当时陌路相逢而慨然相助的一家人,至今仍充满真挚的感念之情。在《闲坐看天》中,用短短的两百来字,写了看中、日两国飞机空战一节,极真切生动有趣,读后就像看了一幕电视剧。他写故乡、写祖母、写春节、写舞狮、写迎神、写采莲、写游泳、写抓鱼、写儿孙……,都是田园诗,都是小夜曲,都是风俗画。贯穿其中的,最难能可贵的,仍是那两个字:“真挚”。
    言为心声,画为心迹。斯人也而有斯文也,斯人也而有斯画也。

    (作者系华中科技大学艺术系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