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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幅传世名画的宜兴奇缘

徐建亚

    宜兴是著名的书画之乡,许多国宝级的书画都与宜兴结下了深厚的缘份,其中尤以《清明上河图》、《富春山居图》和《八十七神仙卷》这三幅传世名画最为传奇。

    一,徐溥《清明上河图》

    2003年元旦期间,我专程到上海参观由北京故宫博物院、辽宁省博物馆、上海博物馆联合举办的“晋唐宋元书画珍品展”,又称72件国宝书画展。这样的联合展览历史上是空前的,许多古代书画还是第一次拿出来公开展出。美国、欧洲等地都有人专程来看。宜兴紧邻上海,哪有不看之理?我还特地把读大学的女儿叫到上海看展览,学中文的她应该多接触传统文化。

    早晨,我和女儿冒着寒风来到上海人民广场,据说那天是上海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六点钟不到,排队的人已经很多了。9点钟我们进馆,立即再排一个队等着看《清明上河图》。我和女儿轮流排队,这样可以腾出一个人去看别的字画。当我们站到《清明上河图》前已经是下午1点钟了。只能缓缓在名画前走过,其实看这幅画看一天都看不够啊!巧的是,我们在《清明上河图》前还遇见了一个宜兴老熟人——画家邵家声老师。说起来,我们宜兴人对《清明上河图》有着一段特殊的感情。

    《清明上河图》是我国的稀世瑰宝,它的作者是北宋末年著名宫廷画师张择端,这幅画描绘了北宋都城和汴河两岸清明时节的热闹场面,画面幽雅,写景生动逼真。《清明上河图》问世至今的近千年中,经历了四出五进宫门,期间不晓得倾倒了多少皇室贵族、达官贵人和收藏者,也产生了不少轶闻趣事。在《清明上河图》的历代收藏中,宜兴人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图上有同一个人的两次题跋,是奇闻,也是一段佳话。这段佳话恰恰是一个厚道的宜兴人成全的,这个人就是被称为明代四朝元老的徐溥,人称徐阁老。

    金灭北宋,《清明上河图》归金,蒙古灭金,图归元朝,后又散落民间。元朝末年,这卷画被一个叫周文府的人收藏,时任“江浙儒学提举”的学者李祁欣赏了这卷画,并题了跋,李祁是李东阳的叔祖。

    李东阳曾经三次看到《清明上河图》,并两次题词。第一次看画时,李东阳还是个刚考取进士的年轻人。第二次看画,李东阳已经是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讲学士,属皇帝近臣。那时这卷画由大理寺卿朱文徵收藏,李东阳题了词。并且他还说明,在同一卷画上题词的“李祁”正是他的远祖。祖孙在同一幅画上见面真是奇缘。

    后来,朱文徵觉得自己年事渐高,应该找个懂画爱画的可靠的人来收藏这卷《清明上河图》。他想到了同朝为官的内阁好友,宜兴人徐溥,朱文徵就把画出让给了徐溥。徐溥得到《清明上河图》欣喜万分。弘治年间,徐溥官至内阁首辅,即当朝宰相。徐溥与李东阳同朝为官,后李东阳也官至宰相。李东阳还为宜兴的“东坡书院”写过碑记。徐溥先生不仅爱画,赏画也是内行,这从他给另一幅宋画的题词中可以看出。徐溥曾为南宋赵千里的“上苑春游图”题词。

    徐溥后来退休回乡,把《清明上河图》也带回宜兴。他老人家看到图上有李祁、李阳两代人的题跋,觉得君子应该成人之美,立下遗嘱,在他死后,要把画无偿赠送给李东阳。于是徐溥的孙子徐文灿赶到北京,把画送给了李东阳。公元1515年(正德十年)3月27日,李东阳在赏画感怀之余,提笔又一次写下了长篇跋文,完成了他先后三次看画、两次题跋的盛举。

    在上海博物馆,我们排了7个多小时的队,我和女儿终于站到了稀世珍宝——《清明上河图》前。几十年来,这是《清明上河图》第二次拿出故宫公开展出,据说第一次在北京就展出了半天时间。我们凝视国宝,叹为观止。当想到这卷画也曾有宜兴人收藏过,也曾经到过宜兴,又想到徐溥老先生成人之美的君子风度,心中不免感慨万端。

    二,吴洪裕《富春山居图》

    在我国书画史上,有一幅堪称山水画最高境界的长卷——元代大家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但这幅国宝名画后来却被烧成了两个半段,其中一部分“剩山图”,是浙江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另一部分《无用师卷》在台北故宫博物院。 一幅传世名画隔海相望了六十多年。那么这幅珍贵的画怎么会变成两段的呢?

    2010年春天,我和原市建委路主任到杭州看“城市规划馆”,顺道到浙江省博物馆,那里正在举行“吴冠中先生画展”。同时,还想去看看那里收藏的一幅元代名画《富春山居图》,但那天是星期一,闭馆,什么也没看到。真是乘兴而去,扫兴而回。须知《富春山居图》曾经也是宜兴人收藏的,也是从宜兴出去的。收藏《富春山居图》的是明代宜兴人吴正志,他是宜城西庙巷吴家“中宅里”人。老早我家就住在中宅里,那是我出生的地方,也算是有些渊源吧。

    《富春山居图》是“元四家”的代表人物黄公望晚年的杰作,在中国绘画史上有着重要地位。古人说,看到了这幅画,一天都会觉得神清气爽。可见历来为人珍视。明代最早收藏这画的是大画家沈周,他还临摹过《富春山居图》。沈周自从得到这件宝贝,发现画上没有名人题字,就把画交给一位朋友题跋,结果出了事。那位朋友的儿子,见画画得这么好就产生了歹念,把画偷偷卖掉,还 愣说画是被人偷了。后来,这幅画被明代大书画家董其昌收藏。 董老先生自己就是书画家,是书画“南北宗”理论的创始人,他晚年把《富春山居图》高价卖给了宜兴人吴正志。吴家在城里专门造了一座“云起楼”来珍藏名家书画。因为吴家还藏有隋智永的《千字文》真迹。吴正志去世后,书画传给了儿子吴洪裕。

    清朝初期,吴洪裕病危了。“先一日焚《千字文真迹》,自己亲视其焚尽。翌日即焚《富春山居图》,当祭酒以付火,到得火盛,洪裕便还卧内。”气如游丝的他死死盯着枕头边的宝匣,家人明白了,老爷临死前还念念不忘那幅心爱的山水画。有人取出画,展开在他面前,吴洪裕的眼角滚落出两行浑浊的泪,半晌,才吃力地吐出一个字:烧。说完,慢慢闭上了眼睛。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老爷这是要焚画殉葬呀!要被烧掉的画就是《富春山居图》。 

    这幅在吴府里已经传承了三代人,被吴家老少视为传家宝的《富春山居图》,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丢入火中,火苗一闪,画被点燃了!就在国画即将付之一炬的危急时刻,从人群里猛地窜出一个人,“疾趋焚所”,抓住火中的画用力一甩,“起红炉而出之”,愣是把画抢救了出来,他就是吴洪裕的侄子,名字叫吴静庵(字子文)。为了掩人耳目,他又往火中投入了另外一幅画,用偷梁换柱的办法,救出了《富春山居图》。 

    画虽然被救下来了,却在中间烧出几个连珠洞,断为一大一小两段,此画起首一段已烧去,所幸存者,也是火痕斑斑了。从此,稀世国宝《富春山居图》一分为二。前段画幅虽小,但比较完整,被后人命名为“剩山图”;后段画幅较长,但损坏严重,修补较多,被后人称为“无用师”卷。因为当年无用和尚曾与黄公望同游富春江,此画曾一度被他所拥有。

    1652年,吴家子弟吴寄谷得到后,将此损卷烧焦部分细心揭下,重新接拼后居然正好有一山一水一丘一壑之景,几乎看不出是经剪裁后拼接而成的,真乃天神相佑。于是,人们就把这一部分称做《剩山图》。而保留了原画主体内容的另外一段,在装裱时为掩盖火烧痕迹,特意将原本位于画尾的董其昌题跋切割下来放在画首,这便是后来乾隆帝得到的《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值此,原《富春山居图》被分割成《剩山图》和《富春图》无用师卷长短两部分,身首各异。前半卷《剩山图》纵31.8厘米,横51.4厘米。后半卷《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纵33厘米,横636.9厘米,现在台北故宫博物院。

    重新装裱后的《剩山图》,在康熙八年(1669年)让与王廷宾,后来就辗转于诸收藏家之手,长期湮没无闻。至抗日战争时期,为近代画家吴湖帆所得。画家吴湖帆曾用古铜器商彝与人换得《剩山图》残卷,十分珍惜,从此自称其居为“大痴富春山图一角人家”。 当时在浙博供职的书法家沙孟海得此消息,心情颇不平静。他想,这件国宝在民间辗转流传,因受条件限制,保存不易,只有国家收藏,才是万全之策。于是数次去上海与吴湖帆商洽。晓以大义。吴得此名画,本无意转让。但沙先生并不灰心,仍不断往来沪杭之间,又请出钱镜塘、谢稚柳等书画名家从中周旋。吴湖帆被沙老的至诚之心感动,终于同意割爱。1956年,那幅裁剪后小一点的黄公望原作,即《剩山图》,经上海吴湖帆先生收藏后,捐给了浙江省博物馆,成为“镇馆之宝”。

    1996年12月,我写过一则小掌故,介绍宜兴人收藏《富春山居图》,就说过“合璧之期当不在远了”,果然,2010年两会期间,在回答有关台湾的问题时,国务院总理温家宝深情地道出了对《富春山居图》合璧的期盼——“我希望两半幅画什么时候能合成一整幅画。”为进一步推动台湾与浙江的文化交流合作,经过多方努力和沟通,浙江方面答应将浙博珍藏的《富春山居图剩山图》先行到台北故宫进行特别展示,让台湾同胞看到这幅画完整的图面,时间在明年下半年。至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富春山居图》何时能到浙江博物馆合璧展示,让大陆同胞也能看到完整的这幅画,目前还没有明确。不过,这幅传世名画总有合璧的一天,到那时,两岸的《富春山居图》定会一起躺在展柜里,让两岸的同胞细细地端详它无比精美的真容全貌,倾听它无声地诉说悲欢离合的故事。

    三,徐悲鸿《八十七神仙卷》

    徐悲鸿是我们宜兴人的光荣和骄傲。他不仅是一位画家,还是一位收藏家。他一生节衣缩食,收藏了历代名家字画一千多件。其中有一件极为珍贵,就是唐代的《八十七神仙卷》。这幅画现在是北京徐悲鸿纪念馆的镇馆之宝,平时有一个班的武警战士驻馆保卫,重大节日才拿出来展览几天。徐悲鸿为得到这幅画历经了千辛万苦,发生了许多惊险曲折的故事。

    1937年徐悲鸿在香港办画展时,通过作家许地山的介绍,在一位德国籍的名叫马丁的女士家中发现了《八十七神仙卷》,该画线条优美飘逸,87个人物全用白描手法,满纸生辉,飘飘欲仙。徐悲鸿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幅出于唐代名家的艺术绝品,兴奋不已,当即以手中的一万元再加上自己七幅作品作为交换,终于顺利成交。经张大千、谢稚柳等人鉴赏,认为是唐代白描代表作,是稀世珍宝。张大千先生认为:看神仙出行,衣袂飘飘,吴带当风,应该是吴道子的代表作。悲鸿大师为这画还专门刻了一方图章“悲鸿生命”,日夜观摩此画。

    但是这幅被他看作生命的《八十七神仙卷》后来却在战乱中给他带来了一次巨大的打击,甚至给后来的英年早逝也留下了祸根。1942年,徐悲鸿有一次到昆明办画展。5月10日这天,突然传来防空警报。徐悲鸿匆匆锁了门便到楼下躲进了防空洞。待到防空警报解除之后,徐悲鸿钻出防空洞急匆匆奔到楼上时,立即目瞪口呆:居然有人冒着空中炸弹乘乱把他的门锁撬开了。徐悲鸿急忙闯进屋内,发现30幅参展作品丢失,尤其是《八十七神仙卷》不翼而飞,徐悲鸿扑通倒在地上,晕倒了过去。1944年初夏,徐悲鸿的一位学生告诉他,在她丈夫朋友的家中,发现有一幅古画与徐悲鸿丢失的神仙卷很相似。正巧这个时候一位自称姓刘的将军来拜访徐悲鸿。这位刘将军是徐悲鸿在新加坡办画展时认识的,他也讲自己发现了《八十七神仙卷》,并拍胸脯说他可以万无一失地讨回,但要花一些费用。徐悲鸿当时就塞给他2万元。几经周折,《八十七神仙卷》终于被刘将军带回来了。徐悲鸿激动不已,先后给了刘将军20万元现金和10多幅作品用以赎回古画。看来这位刘将军还真是个好人,错,这个刘汉钧恰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骗子。原来刘汉钧早就听说了《八十七神仙卷》,就一直跟踪徐悲鸿,5月10日这天,拉防空警报的时候,早有准备的他撬了房门,盗走《八十七神仙卷》和30多幅徐悲鸿作品,大发了一笔国难财。对于《八十七神仙卷》,他更想因它而暴发。于是突发异想打算再将画还给徐悲鸿,自编自导了一场让徐悲鸿的女学生“碰巧”看到这幅古画的戏。可这位姓刘的大骗子哪里能想得到,徐悲鸿因为这幅画被偷了之后神经紧张患上高血压,从此种下了病根。十多年后,他竟因高血压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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