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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云山水画解

杨惠东

    久闻储云先生的书名,初见其画,竟然令人叹赏不已,为之击节者再。这倒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明清之际的几位大书家如张瑞图、倪元璐、王觉斯、傅山,固然以书名世,但他们所作山水,实在不俗,其意境之远、格调之高、功力之深,较之当时的画坛名手竟不遑多让。当代林散之世推“草圣”,但因此忽略他在山水画方面的成就也十分遗憾。从另一方面来讲,作为山水画的一代宗师,黄宾虹和陆严少的书法也是让现今一些号称书法大家的人汗颜无地的。
    储云先生首先是位书法家。深厚的书法功底为他学画带来极大的便利,非常明显,储云的山水画是师法黄宾虹的,形神皆似。黄宾虹的书名为其画名所掩,实际上他的书法成就极高。他从三代吉金入手,熔章、楷、行、草于一炉,古郁沉雄,格调高雅。他的画也是以书法笔意笔笔写出,没有大片的泼墨,内涵极为丰富。一般论及黄宾虹山水画的衰年变法,大多注重于他在用水、用墨上的贡献,事实上,用水用墨息息相关,“笔力有亏,墨无光彩”。黄宾虹曾说:“我有秃颖如屈铁,清刚劲健无其匹。”确实如此,如无清刚劲健的笔致,他的画就不会如此挺拨有精神。他的宿墨点、色彩点也就不会“力能透纸”,他的作品,由于用笔的精妙,即使用笔“重而黑”,依然是“黑团团中墨团团,黑墨团中天地宽”。许多人学黄宾虹的画,由于书法功底太差,浮光掠影,徒具皮毛。而储云则不然,他的书法造诣高,自然深得个中三味,一超直入。他的山水画,讲究用笔的提按使转,一波三折,其画幽密厚重,苍莽多变,全以线条写生,真力内充,华而不浮,耐人寻味。
    就我目前所见,储云先生的画大致有三类,一类是全师黄宾虹。画面上点之又点,擦之又擦,皴之又皴,层层积染,于氤氲中见分明,于不经意中见生意,于渴墨皴擦出氤润,浑厚华滋,意气雄浑。第二类画的特征是顶天立地的满构图,这是学黄基础上的“变体”,山水主体部分的笔墨依然来自黄宾虹,实处点了又点,皴了又皴,画得极其充分,而在湖面、水口等虚处,如果黄宾虹来处理的话,可能不着一墨、不点一水,储云则以“网巾纹”来填满它。古人画山水极少用满构图,以其处理不当易致画面拥塞,更无丘壑藏露可言。但储云反其道而行之,厚重的山石树木与空灵的“网巾纹”水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使人非但不觉沉闷,反有开朗、舒畅之感。储云的第三类作品为干笔渴墨的山水小品,如《赤城山纪游》、《玉女潭》等,此类作品皴处线条很密,不皴处即大片空白,金石味颇足,线条如篆刻一样,缓而涩,结而屈,似写似擦而出,墨的浓淡不是靠水来调节,而是靠线速运使,忽快忽慢,似到非到,虽干裂而不枯索,润泽苍郁,风神凛然,十分别致。他的这一类作品可能受到徽派篆刻大家程邃的影响。
    应当说,储云在力追黄宾虹的基础上,个人风格已具端倪,即使他并不刻意地追求风格。一位长者说过:过早地形成风格就不是风格,而是习气。确实,黄宾虹、林散之等大家,都是在晚年才显现出与他人迥异的特质,从而在艺术史上抹上浓重的一笔。就储云而言,他有着深厚的艺术根柢与文化底蕴,加上他平和健康的心态,可以预期,他独特的个人风格的形成将是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
    创新不能空穴来风,向壁虚造,它来自于对传统的深刻读解与整合。自己老祖宗的东西尚未弄明白,就咋呼接轨,是地地道道的无知。一部艺术史已经证实,任何意义上的创新都不能割断与过去的联系。在斯文式微,新潮峰起的当下画坛,储云无急功近利之心,投机取巧之念,心如古井,独坐枯禅,一心向道,以坚实而卓有成效的对传统的掘进,表明了其不可替代的意义。

    (杨惠东: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国画家》主编、南京师范大学美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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